叶蓁抬眸,触及父亲忧虑的目光,不由心头一软,但还是咬咬牙道:“想当年,叶家无论男女都会上战场,祖母战功煊赫,被封为老太君,叔伯母们也随各位叔伯一同为国捐躯,堂姐十七岁便杀敌无数……”

    “可她被敌军俘虏,你未曾亲眼看见她死得有多惨。”叶镇南蓦地打断,深陷的眼窝满是沉痛,“你母亲为了救她中了敌人埋伏,战死沙场。父亲无能,谁也护不住,叶家现在,只余你我二人了。”

    说到最后,眼眶微红,眸中尽是苍凉。

    思及叶家惨痛过往,叶蓁眸子泛起泪花,却坚持道:“父亲让我嫁人,是想要保护女儿,这些我都懂,所以遵从您的意愿出嫁。可结果您也看到了,后宅女子只能依附男人,一旦所托非人,便终生不幸,您愿意看女儿困于苑囿么?”

    叶镇南再次沉默。

    叶蓁郑重跪在父亲身前,铿然有声:“人固有一死,于宅院之内蹉跎一生,只为着一个男子,还要时刻提防对方变心,这是何等窝囊!女儿宁愿面对刀枪箭雨,纵然马革裹尸,也是为了百姓河山,死得其所。何况,父亲难道不想为我母亲和叶家族人报仇雪恨吗?”

    叶镇南手掌紧握成拳,眼底一片挣扎。

    半晌,他阖了阖眼,像是突然放下胸中积石,叹道:“罢了。蓁蓁,父亲说不过你。你想做什么便去做罢,倘若累了,随时可以回来,父亲永远是你的靠山。”

    叶蓁欣然落泪,行稽首大礼:“女儿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决不让父亲伤心。”

    叶镇南抚了抚她的头,笑笑:“好,父亲相信你。”

    随后沉声唤道:“来人,备车入宫。”

    叶蓁望着父亲一瘸一拐的背影,心头流过酸软暖流。

    还未平复情绪,云枝就小跑入内,眉眼焦急:“姑娘,徐二小姐的未婚夫项祺轩,与他祖母项老太太来将军府纳征,听老夫人的意思,是要拿您嫁妆里的玉连环回礼,那可是侯夫人留给您的遗物!”

    纳征又叫“过大礼”,男方带着聘礼来女家订婚,女方需回礼。如无意外,婚事便就此确定,之后便是请期、亲迎。

    叶蓁面容逐渐冷却成冰,她抹去眼泪,沉声道:“回将军府。”

    她绝不会让母亲的遗物落入他人手中。

    东夏秋季多雨,叶蓁刚上马,便淅淅沥沥落下豆大雨点。她一夹马腹,马儿如离弦之箭奔腾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