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朝从前总嫌自己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一边享着姨娘的嫁妆银钱,一边看不起薛姨娘的的出身,但到底是自己的主子,不好忤逆了,如今枕朝倒是和姨娘亲了,方妈妈心底也高兴,兴冲冲地应了。
那样热闹的宴席,肯定不会少了枕朝一个的,白衡来了一趟,今晚宋大老爷定是要歇在太太那里了,正好去陪姨娘说说话。
瞧着时日还有些早,枕朝躺在软塌上小憩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竟是睡熟了过去。白蔻在她身侧给她打着扇子,又点了一炉子的安神香。
枕朝又梦到了前世,她自承乾宫回去后,倒在如意合欢榻上,九重宫阙一点点磨灭她年少的纯良,她终于被这些深宫妇人同化,日复一日地刺绣,赏花,烹茶,日复一日地挥霍她的韶华。
那个被陆恕己娇养长大的姑娘,她是九天上的神女,琉璃金丝织就的心窍,偏偏就要在这吃人的皇宫里,仓皇地度过半生了。
次日她醒过来,别枝把她揽到怀里,温声细语地哄着她喝药,她蹙着眉说“太苦了。”别枝又怜又爱地哄着她,劝着她。
“别枝,我想哥哥了。”她细细地喃喃,别枝身子微微一僵,生生红了眼眶“小姐,会好起来的,我们会好起来的。”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我家主子在休息,您不能进去!”
齐长蔚逆光走来,满眼讥诮地看着她,在长乐殿里转了两个圈,在她面前站定,又气又笑地道:“我倒是低估了你的狐媚本事儿,一个个的为了你,陆府不要了,规矩不要了,现在是不是连江山也不要了?”
“娘娘在说什么?”她抬起眼皮冷冷地看她,眉梢吊了两分讽。
“我说,陆家都被抄斩了,还一个个地为你求情,倒免了你的株连之罪。”齐长蔚挑眉看着她,满腔的恨意呼啸而出,又夹杂着极致的欢愉,丝毫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陆栖池忽然觉得刺骨的冰凉,陆家没了。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因为她,陆家就这么消失在了朝堂上,此后还要背负史官诛笔,乱臣贼子的骂名。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天地之间,什么都不重要了。
“陆栖池,这都是你的罪过!你该去看看那满世尊贵的门楣,去看看那些血流成河的尸体,该去看看那道满门抄斩的圣旨!这些,都是你引起的祸端!”齐长蔚眼底疯狂的怨恨,她从未如此愤怒过,也从未如此恨过陆栖池。
她齐长蔚又笑了,嘴角上扬,笑得压了山河的颜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从未如此恨你。陆恕己带人逼进凤来宫的时候,我才是最恨你的。”
“他若不来救你,此后几十年,我都会保住陆家满门的荣耀。陛下亦然。”她谋了一个局,赌上皇后的尊位,一番痴妄,甚至身家性命,她赌的是陆恕己会不会来救她。
齐长蔚赢了。也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