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和叹了一口气:“其实当年,莫长风来找过我……”
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像是一条河,上游如同雪山冰川上遗落的水珠,慢慢地汇成一条带着高原气息的溪流,越过山脉、平原,时急时缓,时断时续,携着沙硕与尘埃一路,在中游变得浑浊而愤怒,又在更加漫长的流淌中磨去这种愤怒,经过城市,被喧嚣规整得平缓而讳莫如深。
直到最后归于大海,承天连碧,一望无垠。
河伯相见北海,才恍然贻笑大方,自此而止,也自此而始,周而复始,绵绵不绝。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每一个人看别人,都只是看见他生命中的一小段,谁知道再回头的时候他又是已经走到了哪里呢?好像一个人永远也不可能真真正正地去了解另一个人,除非把自己的生命弯一个弧度,调成和对方相同的步调节奏,从生到死,须臾不肯离分。
可是这又该是多么难呢?有句老话,叫“千里不捎书”,路遥马寒,半寸的簿册尚且累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撂下或者丢了,何况是要走几十年的路,还要带上那么大的一个人呢?
是鱼目,又怎么能混到珍珠里去呢?
大概是麻醉药的药劲还没过,叶锦言把顾行歌从浴室里扶出来的时候,她一双眼睛已经快要粘到一起去了。叶锦言把她轻轻放在床上,然后把空调的温度上调了两度,顾行歌含含糊糊地说了什么,就沉沉地再次睡过去了。
叶锦言手指扶上她因为这段时间体重下降而显得有些突兀的锁骨,轻轻地笑了一下,拉好窗帘,拉过椅子,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个人,床头的时钟轻轻地走着,指缝里漏过的时光静谧而安宁得让人疲倦。或者这只是一场被太多复杂的情绪逼得爆炸的两个人彼此的发泄,谈不上有多美好,更没有什么甜蜜。
他想起自己对秦思锐说的,顾行歌不会习惯被小心翼翼地对待,她从未站在被保护的角色里,但秦思锐的保护过度了,他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这个人,她不是那些有着美丽外表,心思单纯到有些柔弱的女孩子,在最开始的时候,叶锦言的确查过她的底,除了出身和家庭有些复杂之外,身家清白的一如无数个普通人,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姑娘,临危时候总有种不靠谱的冒险精神,或许骨子里还有些亡命徒的东西,纵情,然后独自舔舐伤口的人。
叶锦言的手指缠在顾行歌这一段时间里都没好好打理,有些乱的头发上,都说发质软的人性情温和,不过显然这位是个例外;眉眼实在好看,可是总让人难以看透,她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什么时候只是在敷衍,可也正是这一点,对他造成了致命的吸引力。
最初的不甘和年轻的征服欲,已经随着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种种惊险和悲欢淡了,叶锦言忽然觉得心里很满,异常地平静下来。
颜清和在谈话的最后给了他隐晦的提示……这是个骨子里向往着海阔天空的女孩子,也许永远不会属于任何人,但是他至少有希望获得一个陪伴的位置。
那个时常被顾行歌嘲讽是要得道成仙的男子,原来是最最睿智的一个,叶锦言隐隐地有种感觉,颜清和好像看透了所有人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