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梆子敲响时,李淼淼清点着地窖存货。二十坛荤油像列阵的士兵,坛身映着跳动的烛火。
齐存蹲在角落磨匕首,青石上漾开的血水渐渐凝成冰花。
“你会制弩吗?”她突然问。
磨刀声停了片刻:“苍州猎户都会制竹弩。”
“我要铁弩。”李淼淼将冷库里的熊骨堆在他脚边,“用这些换。”
齐存拾起根胫骨对着烛火细看,忽然屈指轻弹。骨腔共鸣声在地窖回荡,惊得梁上老鼠窜逃。
“好骨。”他捏碎骨节露出髓腔,“能制十二发连弩。”
李淼淼心中满意,逃荒在即,路上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危险重重,如果能做成这些弩,也是给一家老小安全保障。
月光从地窖缝漏进来,照见齐存背上衣衫裂口处,旧伤疤盘踞如地图上的山脉。
齐存到底是什么身份?军中之人?单凭一个驮运结,倒也无法说明,那是山匪?气质不像,亦或者,是死士?暗卫?
李淼淼只觉得脑袋一片混乱。
地窖渗下的晨露在陶瓮口凝成冰珠,李淼淼用指甲刮下冰晶,看着它们在掌心融成蜿蜒的水痕。
齐存蹲在灶膛前煅烧熊骨,焦香混着松脂味呛得人喉头发紧。
“铁桦木要阴干三年。”他忽然开口,炭笔在青砖上勾出弩机轮廓,“苍州猎户都用柘木。”
李淼淼惦着手中随意把玩的石子,石子间撞击声惊得梁上老鼠窜逃。昨夜剖开的鹿尸正悬在冷库里,冰晶覆在瞳仁上,亮闪闪的。
她故意让手中的石子“当啷”落地:“城南棺材铺有口柏木棺。”
齐存画图的手顿了顿,炭笔在“望山”处洇出墨团。李淼淼知道他在算——柏木棺足够剖出三张弩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