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弋没有预兆的忽然停住了脚步,晏然打伞独自向前走了两步才停下,反身问她:“怎么了?游儿。”
往生者无不是保持着生前最后的模样与衣着的。一个二十三年前的游魂,怎会做数百年前的衣着打扮?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时遇见的他,已往生了数百年。可那时的她却因初到陌生时代,自己一身罗裙还未更换,看惯了长衫布鞋的她,竟一直没察觉出什么异常来。
“没,没什么。”游弋敷衍过去,继续随晏然前行。她眉头紧锁,双眸低垂,盯着左右交替出现在视线里的鞋头,悠闲的神色不再。
现在站在她身侧的晏然就是玉埙上晏然的猜想,她已相信了七分。剩下的三分,她还需谨慎验证。该如何验证才是?又不能冒然问他。
虽然自己的记忆已有诸多空白,可他一个转了世的人,更加只会是白纸一张。哪怕他携带灵力转世,可也没有什么灵力能强大到让他保留前世记忆。想要彻底解开她心头疑惑,恐怕还是不易。
游弋一路与晏然无言,只沉浸在自己的深思中。凭借识路的本能,还是顺利到达了一处挤窄的老巷子。从巷口进去,第五家店铺就是游弋所要去的理发店。
理发店的门脸很小,勉强能供两人并排出入。门头上的招牌很旧了,但店门外新竖了个半人高的新招牌。里面装着两根日光灯管,外头蒙着花花绿绿的灯布。俗气的彩色背景上,用毫无艺术感可言的加粗黑体字印着——林记理发店。
这间跟不上时代步伐的理发店,游弋却光顾了很多年。她从九十年代第一次步入这间理发店起,此后便只来这一家理发店修剪头发。
身材颀长的晏然,还需稍稍低头才能钻进贴满了红色不干胶所雕刻的字体的玻璃门。进门后还要再下三级台阶,才到店内。充斥着劣质洗发水香味的理发店,店里的摆设几乎和游弋第一次来时一样,没怎么更换过。两面墙上各镶了两面镜子,店内一共摆了四张沾满了碎发的黑色靠背椅,和几张颜色各异的塑料凳子,供客多时,让客人坐着等候。
除了一些老得不能再用的染烫机器,更换成了稍微新一些的样式之外,店里的老板兼唯一的理发师老林,他使用的家伙,还是原来的老一套。
老林其实并不老。当年从父亲手中接过这间理发店的时候还是个大小伙子。二十来年过去,充其量只是个中年大叔而已。
见有客来,小睡午觉的老林立马从折叠小床上下来招呼客人。
“哟,游小姐。你可好长时间没来过了。”老林笑盈盈的朝游弋走过来,发觉她身边还站着位男士,茫然的眯了眯眼睛,问游弋,“这位是?”然后一拍大腿,恍然道,“肯定是您先生吧。从前都是您女儿小烟陪着来的,这还是我第一次见您先生呢。不知先生贵姓啊?”
“他不是……”遭此误解,游弋十分尴尬。
“你好,我姓晏。”晏然打断了游弋的辩解,十分坦然的回答了。
“晏先生好,晏先生好。您太太可是我们店的老顾客了,光顾了二十年了。她可是见证着我从一个精瘦的小伙子,变成个中年发福的胖子的。”老林拍拍自己的圆肚皮,自嘲道。他看看面前身姿挺拔的二人,羡慕道:“不像你们,可真是保养得好。若出去说我们是同龄人,那肯定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老林你过奖了。我与……他只是肠胃不大好,是以体型才未走样。岁月该留下的痕迹,其实也没在我们身上少留。”游弋靠睁着眼睛说瞎话,才把讨论外貌的话题勉强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