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青烟扶摇而上,汇入笼罩寺庙的山岚中。曲曲折折的石阶,在转过了最后一道弯后,终于瞧见了尽头。庄严恢弘的庙宇已近在眼前,钟声余韵伴着诵经之声悠扬入耳。
天还未亮,晏然就随母亲一起驱车来到寺庙。母亲说:“有幸得神仙庇佑,你才能够恢复健康。我们得好好向那位仙人道谢,多给他烧几炷高香。”
“是。”晏然顺从称是。他复生为人,将养身体的这段时间,未曾离开家中半步。首次离家,便是来给自己烧香也是无奈。
为表虔诚,母子二人选择徒步上山。虽有母亲一路扶持,可从山腰起,晏然便是浑身细汗,倍感劳累。登顶时,他已有些轻喘。见年过不惑的母亲依然步履轻松,健步如飞,他也只能自愧不如。
这副缺乏锻炼,四肢乏力的身体颇让数百年间,天上地下,来去轻盈的晏然吃了点苦头。纵使晏然并非第一次附身于他的这具身体,可彻底将自己的灵体融合进肉身,他也还是通体不适了好几天。
经年累月依靠营养液补给的身体十分虚弱。每当夜深无人时,他才方可用灵力调养。直到今日,他才稍感轻松。消失多年的五感正在逐渐恢复。现在的他能够知冷暖,能够品甘苦。可他仍然觉得不够真实。
“谢谢神仙的大恩大德,让我然儿无恙醒来。如此恩德,无以为报,只能献上一炷清香聊表谢意。”大殿金佛前,晏母虔诚跪下,磕头还愿。待她给神佛敬过香后,晏然同母亲说:“母亲,我明日需出门一趟。”
“要去哪?”
“去见另一位‘仙人’。”
十日凌晨,了却了游魂心愿的游弋回到诊所。她在看见斑斓的衣橱时终于明白,齐烟口中的惊喜为何物了。花枝招展的彩色衣裙替换掉了她原有的深色衣裤。春意尚未浓,她的衣帽间倒先百花一步,一夕间齐放了起来。
费了不少功夫才偷偷把游弋衣橱里的衣物一扫而空的齐烟到底还是失算了。仍有一套她没能收缴掉的肃穆服装还穿在游弋身上。游弋拿近来目中无她的齐烟无策,探手在衣物丛中扒拉了几下,最终还是放弃了更衣。
她不是不爱色彩,而是衣着得过于鲜艳,不便在夜里藏身。她也不是憎恶裙装,而是她不眠不休,日夜奔忙,偶尔还要与恶灵打上一场。裙装自然没有裤装来得方便利落。
日记本摊开面前,游弋却无心书写。不过失神了片刻,纸上便多了十数句“你是谁”。她仓促在句末点上个句号,将笔帽套回钢笔上。从椅背上取下黑色风衣,直接去到山巅等候。
这座贫瘠的山崖,像是起伏的群山间长出的突兀牙齿。从前居住山脚下的人们早已搬离,如今这青山方圆数十里内都鲜有人烟。久无行人,植物便猖狂起来。通往崖顶的崎岖小径被这些植物野蛮的拦截,变得分外难走。
从前游弋也曾走过这里。当时的这条路,比现今的更为难走。也不知鳞伤遍体的自己,当初是怎么登上崖顶的。
“啊。”
崖顶穿来一声隐忍的痛呼。声音虽不大,却未被虫鸣声所掩盖,从高崖上坠落游弋耳里。游弋顿时戒备,一改想要行至山顶的悠闲。她快跑两步,足尖踏着横亘路中央的藤蔓飞身而起,转眼间人已落在崖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