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怎么回事?一向军令如山的司武大人就这么放过自己了?还是像掌弓星说的那样,只是暂缓?断一指而已,他若真下了决定,还不是眨眼之事?算了,管他呢!
他低头抚摸着左手侥幸存下的那根小指,苦笑着摇了摇头,走上城墙。
城外大军像是被城门捋成了一条细细的长蛇,蜿蜒曲折。
五千士兵,看着已是如此壮观,遥想春秋战国,动辄兵车万乘、带甲十万,破城灭国,何等令人神往!
谈不缺心中感慨,目光却落在长长的队伍中间,轻“咦”了声,怎会有这么多衣衫褴褛的平民百姓?
看装束并非箭壶城的匽族族民,是穆晋子民。他们个个面黄肌瘦、神情委顿,全是些老弱妇孺,被锁着沉重的铁链,在厚厚的雪地里拖出一道道深痕。
一愣神间,谈不缺先前大放光彩的眼神也瞬间黯淡下来。
这些穆晋子民有着一个共同的称号——叛民!
如今被擒回,接下来的人生,也拥有着共同的命运——为奴!
三百年前,人族一统神州,建立空前绝后的大一统王朝,名曰黄夏,分封天下诸侯十二国。穆晋便是其中一个异姓小诸侯,伯国,一军一卿,地仅三千里,主司为王御车驯麒之职。
二百年后,王室渐衰,礼崩乐坏,诸侯专征,异说纷起,百家争鸣,天下遂乱。当今的穆晋国君本也是位有道明君,师儒法,奉盟主,外举尊王攘夷之旗,内行伐罪灭暴之军,灭国十六,服国三十八,辟地千里,威震诸侯。
然而随着年事渐高,国政日疏,内宠姬妾,外嬖奸佞,杀功臣,远贤士,更将功勋卓著的母弟公子商和素负民望的太子文分封至边鄙之地的宝聿城和尧昌城,民心离散,各附所亲,穆晋乃乱。
自从三年前,穆晋大地开始天灾不断,旱涝交替,霜雹无期,草木不蕃,禽畜失育,便如眼下本是万物复苏的春耕之节,却忽降数尺大雪,一年的庄稼怕是又要颗粒无收了,加之妖兽猖獗,肆虐州城,民不聊生,殍尸遍野。
“民乱、灾降、妖起……此谓三命俱丧……”谈不缺颓然靠着坚硬冰冷的城墙,喃喃低语。
与此截然相反,仅隔不足五百里外的洛国,却是连年风调雨顺,岁丰谷稔,政通人和,当真是一地狱、一天堂,于是越来越多的穆晋难民便欲逃往洛国。
穆晋国君严令各处边境军镇不许其越境半步,违令者罪同叛国。
箭壶匽族是穆晋的一支附庸小部族,除每年上献骅麒外,也有守卫边境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