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拿起那一叠电文,感慨道:“七天之内,西峰发出二十七封全国通电,篇篇言之有物,既涉及广泛又影响深远。不问可知,其志非小,弄不好比北洋还难缠,最起码北洋摆不出这样的大格局。”
张群点头道:“国共两党在甘陕都有支部,活动也未受到限制,只是我们以前没有重视,所以事到临头才感觉突然。虽然现在消息传得很多,但依我看,没有多少是真实的。我只明确了几点:第一,吴安平本身是大财阀,其财力还超过支持我们的江浙财阀;第二,解放军战力不好判断,但兵力最少已达二十万之众;第三,吴安平已得到各阶层支持,否则其明显集权的制度,不可能堂而皇之出现在通电中;第四,其政治倾向虽不明,但绝不会站在北伐的对立面。”
蒋介石饶有兴趣问道:“第四点结论你如何得出的?”
张群解释道:“看西峰这些通电,其上阐述的政策及法规,很像多种体制的杂烩,既受西方影响,又试图糅合国共两党的某些主张。从这点来看,吴安平并没有明确的政治倾向,而纵观其政策主旨,显然更贴近三民主义,而远离北洋,这首先就是一种倾向。另外,解放军控制甘陕,先后击败甘军及陕军,虽然冯玉祥自以为遭了暗算,其实是从北洋嘴里夺肉,两方已然对立,自然联合的可能性就减到了最小。”
蒋介石也认为有理:“这么说,倒是有可能促使解放军加入北伐了?”
张群犹豫着道:“是有这可能,不过目前时机还未成熟,冯玉祥那里有些关碍。他虽然誓师**,但秉持的其实是实用主义,绝没有一往无前的魄力,不先为西北军找块地盘,他是不可能动兵北伐的。这一来,解放军必成其仇敌,为争夺甘陕控制权,双方或许要先打上一场。照理说,冯部已加入**军,我们自应支持,但我感觉西北军获胜的机会并不大,冯玉祥其实是压了一场大注。”
蒋介石道:“既然这样,我们也不用着急表态,先看局势如何发展再说。不过,西北军那里有于右任在,解放军这边却还没有联络,岳军,不如你往西峰跑一趟,顺便再观察一下甘陕的实际情况。冯玉祥也不是安分守已的人,我们不必拘泥于他当下的友军身份,还是要提前做好两手准备,只要双方开打,无论哪个得胜,都有回旋的空间。”
张群表示已领会意图,不过他又问道:“倘若结果是解放军击败西北军,不知总司令打算如何应对?”
蒋介石不答,反没头没脑对张群说道:“你该知道出师北伐时,我把留守广东的重任交给了粤军第四军的李济深。我对他说:‘中正此次出师,无论成功与否,都绝不会再回到广州了。’那家伙两眼乐成一条缝,还客气说:‘北伐成功之日,也即总司令凯旋回粤之时,任潮当率留守大员,迎虎驾于百里之外。’娘希匹,他心里只怕就盼着我不回去呢。”
张群拍手赞道:“李济深原籍广西,远比广东那些有根有底的地头蛇们容易对付,总司令这人选挑得太妙。”
蒋介石又道:“第五军李福林也是拆烂污,平时开会从不发言,像泥胎一样只是唯唯诺诺,可你摸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他的那些队伍都是土匪,以前一直驻在河南那边,官匪不分,谁也调不动他。这次出师,我没让李福林跟着,也让他留守广州,正好给李济深底下安些不听话的地头蛇。”
张群笑道:“李福林这家伙就是个大土匪,好在没有多大野心。他是在烟馆里帮客人点烟灯出身,能做到军长已经心满意足了,只要总司令不断他的油水,他绝不会胡乱生事。”
蒋介石慢慢说道:“广西方面新桂系已经成型,以第七军李宗仁为头脑,以黄绍雄和白崇禧为左右手。白崇禧虽智谋过人,但他偏重军事,又太自负,非经邦济世之才。黄绍雄有政治野心,为人狡诈多端,但好夸夸其谈,而且斤斤计较小利,终不过只能起帮闲政客的作用,也不足畏。三人之中,只有李宗仁胸有城府,不可小视。”
张群附和道:“我看他待人谦和,不露锋芒,看似平庸,实有大志,这人必须用心对付才行。”
蒋介石咧嘴笑道:“娘希匹,我早看穿他了。出师前,李宗仁在广州住了四五十天,到处攀亲拜友,同共产党的人和苏联顾问都有接触,这其实就是想探听虚实,摸摸行情,看看我手里有多大的力量。直到现在,李宗仁向广西方面发电报,都是使用自己带的密码,不知道暗地里在搞什么名堂。”
“李宗仁虽是七军军长,可他的老家还在广西;七军的那几个师长又都不安份,等翅膀硬了一个都不会听他的。只要派人盯紧他,特别注意他跟广西方面的来往,再在那几个师长身上多下些功夫,想来他也掀不起多大风浪。”张群提示道。
“这一点我早有布置了。”蒋介石看了张群一眼道:“我让机要科专门派人盯着第七军那边的情况,随时把他的谈话和行动用密电报告我。上次李宗仁回去,我给了他们七军一千五百支步枪、六挺重机枪、两部无线电台,并且还告诉他,以后只要第一军有的,也要先照顾第七军。看样子他还知道些好歹,不像四军那些家伙,就像你欠他的债一样,再给他好处,他嘴里也没有半个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