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乖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她梦到了绕过村庄的那条溪流,在大旱之时那条溪流变成了一道小小的沟渠。还梦到了翠芳阁门前那盏长夜之中从未熄灭的红灯笼。
阿乖在梦中似走马观花,待醒来时便已身处恶戮庄。
此时且星河还未醒来,阿乖的目光先是落在他紧闭的双眼之上,顺着高挺的鼻梁缓缓落下,最终落到了无甚血色的薄唇之上。
且星河虽然眼中唇边总带笑意,但或是因为出身恶戮庄,又或是因为修行《无妄决》,眼底眉间总有几分挥之不去的凉薄之意,这种感觉在他睡着时愈发明显,似一座风雪篆刻的塑像。
此前阿乖总会陷在梦魇之中,且星河便时时在一侧守着她,她鲜少见过且星河熟睡的模样,此时便忍不住用眼神描摹他的轮廓。
阿乖对身外之物向来无甚欲求,然而此时心头却似燃了一株火苗,随着目光掠过薄唇,心火便燃得更烈,阿乖便不得不移开目光,额头轻轻抵在且星河肩头,以期这株心火渐渐熄灭。
然而移开目光并没有太大的用处,阿乖悄悄抬眸,往日里若是她有这般动作且星河早就醒来了,然而或许因为昨天持续了一晚的续筋让他筋疲力竭,此时依旧没有醒来。
许久之后,阿乖抬手,食指轻轻落在且星河的眉骨之上,随后顺着鼻梁轻轻滑落到他的唇上。
阿乖指尖略寒,却觉得肌肤相触之地极为滚烫。她眼睛一弯,起身蹲坐在床上。
因为且星河此时身上有四道深长的伤口,因此他身上只着亵服。阿乖掀开身上的薄锦被,凉气骤然扑在身上,她小小地打了一个寒颤,便将且星河身上的衣服缓缓掀开,露出暗红细长的伤口。
“不冷吗?”
阿乖正凝神看着那道狭长伤口,忽而听到这般沙哑声音不由浑身轻颤,抬眸便对上且星河带笑的双眼。
阿乖点点头,反问道:你冷吗?
且星河眼中多了几分苦恼:“冷也没办法,我这伤口需得时时通风,否则便有可能化出脓水,到时候便得再剖一次皮肉,将腐肉脓血剜出才能痊愈。”
阿乖神情随着且星河的话语愈发紧张起来,蹙眉盯着那道伤口。
只听门扉被推开时响起的吱呀声,毒九娘缓缓走进屋内,说道:“别听那臭小子胡说,近日天气渐凉,他这伤口没那么容易起脓。”
毒九娘原本想来看看且星河如何,还没进屋就听到他在吓唬阿乖,唇边便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轻笑。虽然这笑极轻,然而她的眉眼都浸了暖意。